Журнал «Россия и Китай» издается в рамках проекта «Евразийское иллюстрированное обозрение».

对中国文化促进会主席王石先生的采访

王石先生,请您简单地介绍一下您的单位“中国文化促进会”。你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促进会解决哪些问题?

“中华文化促进会”是1992年创立。这个创立很重要的一个原因。第一把自己的传统文化做出来。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大概在上世纪将近一百年时间里面,中国人很多人把这个国家落后,被欺负,归罪于这个文化,就是说我们没有一个好的文化。那个西方的文化才是好的文化。这个文化,就让我们落后了那么多年。那个时候,你知道,五四运动很重要的一个方向,就是检讨自己的文化。因为这个文化太落后,所以我们国家才落后。所以很长时间里面,把传统看成是一个完全坏的东西。所以这些国家需要进步的时候,就把传统任务掉,就破除很多传统,才能有很多进步。不破除传统,就不能进步。把它完全看成一个对立的东西。所以很多年以来,我们基本上把传统看成坏东西。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才逐步感觉到,我们应该有自己的传统文化。不是说都是坏的,很多都是很好的。为什么会让我们看到这个传统的文化?是因为改革开放以后,面对一个很大的世界–俄罗斯、美国、日本、希腊、意大利。我们是谁?我们不能把自己变成西方人,我们还是中国人。好像才重新考虑我们自己的传统,所以,文促会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做自己的传统,要认识自己的传统,这是很重要的一个任务。第二个任务,就是用我们的传统和中国人的思想跟别人去交流,跟别人去互动,当然也包括向别人学习。所以,当时我们决定了一个宗旨就是叫弘扬中华文化。这就是我说的第一个。第二条叫促进国际交流。现在我们的宗旨还是这样两条。就是说,要认识自己,发展自己,第二是不能跟别人为敌,不能和他人为敌,而是要跟他人交朋友,去互相学习和交流。基本上是这样的一个想法。

跟您见面之前,我查了比较多关于你们单位的资料。我感觉在世界上有比较多类似于你们的单位,是不是这样子?你们跟他们有没有什么样的合作?

现在我们跟有些国家或者全国各个省市有关联的,因为中国文化促进会。首先他们是一个独立法人。它们并不归属于我们,都是独立的。大家用了一个名字,有了一个同样的宗旨来做事情。他们跟我们的关系是团体会员的关系。就是他们是我们的会员。但是同时他们也是独立的。

“中华文化促进会”是中国最大规模的非政府组织。由于这种情况,中华文化促进会现在没有政府直接的支持,对吗?为什么这样子?特别是如果考虑到现在中国在全世界范围内这么积极推广自己的文化?

文促会是一个NGO组织。这个NGO表现在,第一个,它是在中国是一个合法的,也是受到中国政府的鼓励和支持的。第二个,政府没有经费给它。因为给它,就不是NGO。第三呢,它的领导人不是政府任命,而是他们自己来当选这个产生的。所以说,我会说NGO ,当然它在对外交流方面要受政府的领导,它也是国家的一个部分,所以它要跟国家是一个一致的,但是它是一个NGO, 就是它不是由国家的拨款来支持的,也不是由国家任命干部来作为的。它完全是一个自己自我的生存合法单位。这个一点都不矛盾。国家鼓励文化走出去, 鼓励文化交流,也始终在两个方向 - 第一个就是国家和政府,第二个就是民间的,非政府的。

“中华文化促进会”非常积极参与中国政府提出的各种各样的倡议和项目,类似于“一带一路”,“万里茶道”等。由于这种情况,你们单位应该是从2013年起就跟各种各样的国家开始积极建立合作,特别是在文化方面。您现在怎么样评价您单位目前的成就,根据您的看法,它们是否很重要?

我是觉得从前没有这样一些词汇。比如说,公共外交、人文外交、民间外交。这些词过去很少听到,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听到。就是大家普遍的认为,政府、国家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层面,但是非政府的关系、外交是另外一个层面,而且这个层面和前一个层面是有区别的。比如说,我在今年八月五号、六号,我们在哈尔滨召集了一个东北亚文化NGO 的一个五加三会议。为什么是五加三呢?五就是中国、俄国、蒙古、日本、韩国–五。加三呢,就是台湾、香港、澳门,都是非政府组织。

那我们的概念就是,从政府和国家的层面来看,这五个国家的关系,我觉得中俄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其他的关系,像俄国和日本有领土问题,中国和日本有领土问题,韩国和日本有领土问题,各自都有自己的问题,中国和韩国现在也有问题,各有各的问题,但是政府和国家之间的关系是一件事。邻居和人民的关系是另一件事。我的说法是,无论政府和国家之间有多少问题、纠纷、甚至冲突,人民是要友好的。要保持理性,不可以没有理性。也不可以把所有的通道都堵死是要出问题的。还有地缘政治, 地缘政治不光是一个政治、地缘还有文化。地缘是什么?就是你挨着我,我们俩是邻居,你有邻居你不喜欢,你可以搬家。甚至你交男朋友、女朋友,不喜欢,你就可以不交。结了婚,还可以离婚,但是国家不行。中国和俄罗斯,它就在你旁边。你也不能说你到别的地方去住,因为不可能。

中国和日本叫一衣带水,它没办法撤销, 也不可移动,它永远在你旁边。所以你只有一条路,就是要和好,而且要永远和好。这个是大的方向。所以现在想想,人民之间和好,土地相连是个永恒的,不变的。政府国家之间有一些问题,政治问题,经济问题,领土问题。有的时候很好,有的时候好得要死,有的时候谁也不理谁了。我是觉得这比起民间而言,反而是有很多变数。我觉得我们做这个民间的外交,它是一个不需要考虑变数的。就是在中日战争的时候,中日人民也是要友好。所以我觉得从文化的角度说,要坚持一种永恒的友好的,特别是我们现在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是说,就大家终于认识到,就是都在这个地球上,谁也不跑到别的地方去,也不能把谁撵出去。就像邻居,他是像邻国一样,邻居可以搬走,邻国毫无办法。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和好。

请问您怎么样规定在各种各样国家的活动规模?我听说,如果中国跟有些国家已经有比较好的关系的话,那就在这些国家内中国少一点推广自己的文化。如果中国跟有些国家的关系还不太好的,那就在这些国家中国比较积极开始推广自己的文化。请问,有没有这种情况?

有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因为比较了解,就觉得关系稳定,历史长久,互相了解。有一些关系不是那么好,所以需要多了解,那么了解的渠道,最好的渠道就是文化。可是我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大家比较敏感,比如中国的孔子学院,就会觉得这里边有没有意识形态,文化中心。中国在好多地方有文化中心。会不会是出去宣传的目的等等。会有很多敏感,其实也不见得是这样,但是我个人有一个想法,我觉得这些事情最好让民间去做比较好。不要政府过多去做。政府做人就会想到一些利益的考虑,意识形态的考虑,比较敏感。你在我这里建了中心,那我为什么不去你那去建一个中心吗?外交对等吗?可是我是一个民间组织。我就在你那边做了一个中心,那就另外一会事。民间没有外交对等的问题,所以我觉得有很多方法。最重要的是不让别人猜疑,不要让别人敏感,要让别人感到很轻松,要别人喜欢你,而不是防备你,害怕你。

尊敬的王石先生,请您分享一下您的生活经历,您如何荣膺了名誉主席的职位?

我呢,直到现在,很少人称我主席,更多的人称呼我老师,因为我做老师的时间比较长,特别是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其实我也在北京大学、音乐学院我都教过课,所以说我有一个老师的职业的一个背景。所以,我现在也保持这一个习惯,就是要不停地读书。我基本上把我的时间第一给了工作,第二给了阅读。后来我听了一个台湾的一个心理学家告诉我,这个人叫曾志朗,是台湾中研员的。他说阅读可以让人长寿。说明我还要多阅读。阅读会激活人的头脑,避免老年痴呆,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事情。我自己生活比较单纯的。除了工作,就是看书,也喜欢跟别人谈话。

请问,您怎么看待中国文化在国内和国外的未来?人家都知道,如今西方国家文化的影响还是比较强,包含俄罗斯和中国,都是如此。在这种情况下,您觉得中国有没有可能会丢掉自己独特的文化? 您认为怎么可以让年轻人重视和传承本国文化?

中国有一个老先生前年去世了,叫周有光。这个老先生去世的时候是112岁。他前五十年是一个经济学家,后面曾经做过一个语言学家。他有一个说法:“这个世界有两种文化。大致上有两种文化。一种是每个国家和民族传统本身的文化。第二个是共同的、国际性的、现代的文化”。他觉得现在人就基本上活在这种两种文化当中。那从发展来说,可能这个现代国际文化的发展是要超越这个传统的文化,特别是在年轻人中间。为什么?传统文化所带有的地方性,它的特征是历史长,对人一个国家的人心理上影响很大。但是,这个世界的人是越来越走向聚合和交往的,不是走向分开的。过去是原始的部落,部落又变成王国,王国又变成帝国,帝国又变成欧共体这样的,还有联合国。就是这个人类的发展一个趋势,就他这个群越来越大。这个群越来越大的时候,文化就越来越融合。我觉得年轻人的这种趋势,反映了人类日益走势走向天下大同的这样一个趋势。那年轻人当然就对共同的文化更感兴趣。

比如说,年纪大的人,他的工作和交往范围,就说中文就可以了。但年轻人的话,他趋向于要学好英文,要学好俄文,为什么? 他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更大的世界。所以我想每一个国家都有这个问题,但是从发展来看,人类会走向融合?可是,那些传统的东西,我认为也是想丢也丢不掉的。人总是有这两面,总是有一些文明。那个俄罗斯的东西、中国的东西,是中国和俄罗斯人的DNA。DNA是很难改变的。那个现代的、国际性的东西是后天的,是后面加入的东西。每个人可能在DNA的基础上去接受外来文化,只是人不一定意识到。如果一个俄罗斯的年轻人说“我不喜欢俄罗斯文化,我喜欢法国文化”。他是这样说,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血液里边流着俄罗斯的基因,文化的基因,他不知道,所以我觉得不必太担心,等他到了三十五岁他就知道,到了五十五岁,就更知道。